来源:和讯网





  

    作者：魏璇


　　□核心访谈第2期

　　《核心访谈》简介：

　　该栏目是由和讯网精心策划推出的一个高端财经类访谈栏目，访谈的内容针对每周的焦点财经事件邀请国内一流经济学家和学者做客，就该事件做深入的剖析和评述，欢迎广大网友关注。

　　编者按：

　　随着大盘的持续上涨，关于股市是否过热，政府是否应该出面调控，已有相关措施是否得当等等问题引发了诸多争论。和讯网特别邀请燕京华侨大学校长，著名经济学家华生谈谈自己对上述问题的看法。

　　




　　嘉宾简介：

　　华生，现任燕京华侨大学校长，中国侨联华商会副会长，北京市侨联副主席，北京市政协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东南大学兼职教授，武汉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市场过热不等于“全民炒股”

　　和讯网：全民炒股与市场过热是一回事吗？

　　华生：不一样，说全民炒股不太准确，因为永远不可能全民。现在两个市场不到一亿户股民，一般大家都会在两个市场开户，那么差不多就有5千万户。就算一家有三到四口人，那也不过是一亿多人，只占中国人口的十分之一。并且绝大部分的农民人口都没有卷入到股市里来，城里人也只有三分之一就了不起了。所以说，全民炒股这个概念不准确，实际上我们要达到全民都参与股市的话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从另一个方向说来讲，如果有总人口一半参加我们就可以说是全民了。投资者持有部分的股票作为资产组成的一部分是一件好事，也是我们的发展方向，资产多样化，有多种投资的渠道。所以说全民持股是一个方向，但是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我所讲的过热跟现在股民急剧增加有关系，但是跟全民还差的很远。

　　如果真正是全国人民都进来了，都在股市上持有一定的股票，像很多西方国家持有股票基金的家庭占了全国人口的三分之一，或者是二分之一，这仍然是一个正常的现象，而且还是一个好的现象。我们现在讲过热是说很多人不太清楚股市是怎么回事，也不是作为长期投资，大家都是听说这里有暴利都来了。像我们以前的君子兰热，因为君子兰的价钱翻了十倍二十倍，大家都在里面爆炒，所以这个就是过热。

　　和讯网：就是大家不知道为什么赚钱然后就跑来想赚钱。

　　华生：是的，或者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也就是抱着过大的预期，导致他们干别的事情都不安心了，这个才是过热。

　　说市场不正常主要是说收益和风险不对称

　　和讯网：您在《市场过热的信号》一文中提到股市与商品市场不同，不能够通过价格机制自动平衡供求关系。股市由于赚钱效应，价格越高反而会吸引更多的投资者入场。相对股市给股民勾画出收益大饼，什么样的回报才能把他们从股市拉回来？

　　华生：现在股市几个月收益就翻一番，你问什么可以拉回来，我认为什么都拉不回来。现在的储蓄存款是2%、3%，但是你调到6%的话也不行。如果从现在股市的收益率来看什么都吸引不开，但是这种高收益率正好说明了它不正常。社会各行各业都没有赚那么多的钱，我们整个社会的资本回报率只有10%左右，你这里长期有这么高的收益显然是不正常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是什么吸引力都不如股市大，但是这个收益是不正常的，也就是说它不可持续，肯定会有很大的风险。

　　市场经济很公道，固定收益比较低，但是没有什么风险，像储蓄存款和国债。股市收益可能很高，但是风险很大。我们现在说市场过热，说市场不正常，最主要就是说收益和风险不对称。如果一部分人是赚了大钱，也有一部分人赔了大钱，还有很多人赔了小钱和赚了小钱，这样市场就很正常了，那么愿意承担风险的人就可以进来，承担不了风险的人就不进来。现在很多对市场不了解的人进来就是看到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赚钱了，因此大家比较忽视风险，这是问题之所在。

　　和讯网：站在投资者的角度来说这个收益率吸引我，所以我入场，这本身没有错误。

　　华生：投资者的选择当然没有错误，人都是逐利的。所以当然不能要求个人投资者改变，事实上个人投资者改变不了这个局面，但我们要提醒个人投资者什么呢？前面的人赚钱了，你到现在才来，你的风险比前面的人大很多。前面的人已经赚了钱，去年翻了一番，前四个月又翻了一番，五月以来又涨了不少，他们的风险很小，他们最多是把多赚的钱少兑现一些。但是你们现在的风险很大，要提示广大投资者的是这个方面。

　　应该提示他们的是，在别人已经赚了这么多钱的情况下你再来，就有可能是最后一棒，你的风险就会很大。几个月前我就讲不会推荐任何人入市。我也不会叫你们出去。因为你个人的选择有你的合理性。但是市场到了风险比较大的时候，作为独立的经济学家应该发表自己的意见，就是揭示这种风险。

    增加供给平抑股价



　　和讯网：你提到增加市场的供给，加大海归股对内地增发的力度。现在存在一个很大的矛盾，就是会不会回到A股市场，要不要增发是由股东大会决定的。怎么解决这个矛盾呢？

　　华生：我们的市场是政策打造的市场，什么企业上市，上市多少等等基本是政府决定的。因为我们绝大部分都是国企，我们给国企开了很多的绿灯，说严重点破坏了很多规则，最后才能让他们上市。从这个来说不存在谁愿意不愿意，严格的说很多企业还是很愿意的。严格的说，当时比如让你们到海外上市，你是中国的大企业，你赚的钱都是中国的钱，然后你把这个收益分给海外投资者，中国的老百姓享受不到。你们使用中国的资源和劳工，赚的中国的钱，但是你们成长、分红、派息这些好处我们都享受不到，这个是没有道理的。所以我相信大企业绝大部分都是愿意回本土上市的，为什么呢？因为你的主要市场在中国，你上市了以后知名度就会提高，这些大企业花了很多钱做广告，所以说他们不想上市，不想回归我认为是不现实的。

　　另外从政府来说，当年让这些企业出去就是给他们的一个特殊优惠，对国内的老百姓就不一定那么公平了，当然可能当时有当时的考虑。对于这些特别是享有垄断，享有国家特殊资源的企业，他们回到国内来上市，让国内的投资者能够分享他们发展的收益是天经地义的，这个任何人都不能拒绝。

　　和讯网：对于目前股市中的利益博弈您怎么看？

　　华生：我没有看出那么多的冲突。现在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对我们中国经济的发展肯定是积极的，这个是大力发展股市的原因。另外一方面，我们希望证券市场可以走好、走稳，有一个长期、健康稳定的发展，这个是国民经济所需要的，也是广大投资者需要的，我们不希望说出现一时的爆涨，也不希望出现爆跌，这个是符合所有人利益的。至于个别人说现在股市炒的很热了，不用你们管，将来再坏跟你们没有关系，这个是极少数人的想法。就像酒喝多的人那样，你问他喝醉没有，他就说没有醉，所以我不认为这个叫利益冲突。
    
    政府最该做的干预就是撤减原来过多的干预



　　和讯网：要实现这一点就需要政府的调控介入。

　　华生：这个要特别说清楚，一些经济学家说市场的事情就让市场解决，政府不要干预。我认为这个说法是把中国股市问题存在的关系颠倒了，如果真让市场发挥作用的话，股市就根本不会这么热。这是政府一系列限制市场的力量发挥的作用，人为的构筑了一些障碍和堤坝，导致资金的大量淤积，从而让市场火成这样。所以说我们现在市场的过热和高估是政策性的。

　　和讯网：能不能稍微详细的说一下？

　　华生：我在前几天的文章中提到证券市场股价高了，资金流入，不会像商品市场那样自动平衡。需求旺盛、股价上升，这样就会有更多的钱进来，然后需求就会更高。资本市场上从需求方面来说是缺乏平衡力量的，就是需求引来的资金只会进一步推动需求，不会象商品市场那样自动转为供给。

　　但证券市场需求上去了，供给本来是可以发挥平衡的作用。比如说现在上市公司觉得这么多人想买我们的股票，几块钱的东西卖到二十、三十块了，那么他很愿意大量的发股，因为他觉得这时候是卖好价钱的时候。但是我们国家上市公司的再融资等等都是政府管制的，不是真正的市场行为。如果是市场行为的话我相信股价到不了这里。像香港一个上市公司当天晚上收盘开董事会决定增发，第二天开盘就能发行几亿股，根本不必像内地上市公司一样还要面对那么多门槛，要等待那么长时间。

　　本来股票市场就是买卖关系，办企业的人把股票卖给后面的投资者，价格越高他们肯定越愿意卖，这是市场的基本规律。现在不是说让政府干预，是要政府把原来的不当干预根据新的市场情况慢慢撤出来。

　　和讯网：您是否赞成这样的想法--股市也是遵循一般市场供求决定价格的基本规律？

　　华生：是的，要让供求机制充分发挥作用。把供给限制住了，就是把市场的手给捆住了。

　　还有一个更明显的例子，比如说我们工商银行上市了，这是一个大蓝筹。但是它在A股市场上了多少呢？只有2%多一点，从本来的大蓝筹变成一个小盘股。这样它在我们A股市场怎么能叫做大蓝筹呢？还有股指期货，如果我们的股指期货建立在这种很少流通量的所谓蓝筹股之上，那就太容易操纵，太危险了。

　　我查了一下法规，世界上一般要求上市公司的公众持股量不能低于25%，美国的大蓝筹公众持股量一般都在70％－80％以上。我们政府当年给国有大企业开了一个绿灯，达到15%就行了。我认为这是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什么叫做上市公司，就是公众公司，所谓公众公司就是要有一定的公众持股量。现在把公众持股量的比例卡住了。严格的说像工商银行、中国银行那样只允许公众持股2%左右就不够上市条件，现行上市规定最低还要15%呢。把在境外上市的部分也算作公众持股，纯粹是瞒天过海。因为境内中国公民根本买不了。

　　A股市场目前全部存量资金接近1万亿了，这个资金规模其实并不算大，几个大蓝筹股就消化光了，更不用说开放公司债市场，上市公司的市场化再融资，以及多层次资本市场的开放，要是那样市场根本不可能过热。新入市的投资者可以买到更优质更便宜的股票，这当然是一个好事。

　　和讯网：同时股市也能更好的为推动国民经济发展做贡献。

　　华生：是的。现在我们最担心的就是股票太贵了，我们这些股民和投资者辛辛苦苦赚这点钱，然后去买这么贵的股票，我看了很心疼，我觉得风险很大。大家都想做股神，但是你知道股神天天在说的就是股票太贵了，没有便宜的好买。物美也要价廉，我们的股票这么贵的情况下，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有便宜的好股票卖给大家。

    和讯网：股权分置改革之时，还有更早之前你一直呼吁政府的调控就是从不该干预的领域慢慢退出，而不是新出台某一项政策推动股市。



　　华生：是的。还原市场的本来面目，让市场按照基本的经济规律运作，政府发挥好适当的监管作用我认为就够了。此时，政府最该做的干预就是尽量少干预。

　　风险化解越早越好

　　和讯网：您认为现在是调控股市最后的时机了吗，到最危险的时刻了吗？

　　华生：这个不好说。但是从今年以来，特别是从5月份以来证券市场的泡沫堆积有放大的趋势。我不认同一些人说的只是结构性的泡沫。我们不能看到市场泡沫扩大，最后导致市场大幅度的波动的程度再预警。这既损害投资者也损害国民经济。我觉得风险化解越早越好，投资者就不会有损失。否则泡沫很大再破灭大家就会遭受损失了。

　　股市只是宏观调控目标之一

　　和讯网：上周末央行宣布加息、调高存款准备金率、扩大人民比汇率浮动区间，三剑齐发打出了十年来罕见的货币调控政策上的组合拳，很多人认为这个组合权的目标是调控股市，目前的宏观调控的重点已经从最初的实体经济转向了资产价格，你对此怎么看？

　　华生：央行不会只考虑一个行业，这样就比较片面了。股市只是央行全盘统筹中占一定的权重，考虑这个因素同时也要考虑其他因素。但是显然股市的权重在上升，这个说法比较客观。央行的政策永远不能专门对股市，并且对股市的影响是间接的。

　　股市不能吸收流动性

　　和讯网：对通过证券市场消化过剩的流动性这个说法您认同吗？

　　华生：不认同。这里有一个普遍流传的大误解。其实二级市场并不能吸收什么流动性。为什么呢？我拿钱去买股票好象吸收了流动性，但我买的股票是别人卖出来的，还是在这个池子里，没有人卖我到哪里去买呢？股市是二级市场，我买了就是你卖的，我卖的就是你买的，流动性的规模并没有改变。相反，房地产市场拿钱建房子了是消化流动性的。应该说更多的资金涌进房地产市场建房子，不但会吸收流动性，而且会使房价下降。我一直没有讨论房产，我们的房地产市场跟我们股市是一样的，调了半天老是没有增加供给，没有增加供给的话房价怎么下跌呢？从供给的角度来说不是钱多而是钱少，我们现在钱多让他们建房子，这个既吸收流动性，又是解决大家住房的问题最好的办法。

　　市场当中有太多的误解，确实有不少人不动脑筋，以讹传讹，听多了以后就开始流传。大家要真正的花工夫研究一下，认真的分析一下。

　　和讯网：但是流动性过剩推高股市这一点呢？

　　华生：货币过多涌到这个市场上来买股票从而推高股价是确实的。

　　和讯网：央行和证监会是不同的职能部门，解决着不同的问题。有观点认为证监会作为一个监管部门，实际上对于大盘上涨是无能为力的。

　　华生：应该说按职能分工，供给的闸门就在证监会手上。就像一个行业的商品市场，需求增加了，供给也增加它就平衡了。但是我们应该看到国家一个部门的权力也有限，好象他自己也决策不了很多事情，还要跟有关部门协调，还要更高的层次批准，所以把责任全推给证监会也不对。

    　　流动性过剩的时候可以有牛市也可以有熊市



　　和讯网：你说过流动性过剩造成的高股价会随着流动性减少、消失乃至逆转。我们知道流动性过剩已经持续了若干年，并且也是央行这几年的重点调控的目标之一。我们能不能理解流动性过剩的问题在未来若干年不能一蹴而就的解决，现在谈流动性推高股市的风险会不会有点早呢？

　　华生：我认为流动性过剩与股市的火热行情不是必然的关系，前几年流动性过剩也很严重，我们却陷在熊市，所以这个不是划等号的。有人说流动性过剩是牛市的成因，我反对，并讲了两个理由。第一，流动性过剩的时候可以有牛市也可以有熊市，第二，如果牛市单靠流动性支撑就太危险了。

　　随着人民币的升值要消耗掉很多流动性。还有我们刚刚上调资源价格进出口税率，这些都在消耗着流动性。包括现在我们内部的资源价格、利率的上调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都会发生变化的。如果我们经济增长速度开始往下走，或者是由于我们资源价格、劳动力价格、资金的价格上升，这些因素都会影响人对升值预期的改变，进而改变流动性过剩局面。还包括我们政府的措施的效果。所以对这个问题一定要看清楚了，就是说流动性过剩未必就会有牛市，而且流动性过剩也不是不可改变的。

　　4000点以上在目前是高风险区域

　　和讯网：现在咱们回答几个网友的问题。有网友问央行的组合换拳出击后，股市为什么不跌反涨。

　　华生：央行主要不是调控股市的，它更多从宏观经济全盘着眼。央行的政策对股市的影响是间接的，更直接的政策才会对股市有大的影响。另外一方面确实也反映了，央行这次的政策外面有评论雷声大，雨点小，调整力度很小。原来认为调的幅度很大，但是实际调整很小，这样市场就会做出另外的反映了。

　　和讯网：中国股市现在是不是到了散户主导市场的时候，如果是的话是好事还是坏事？

　　华生：所谓散户大多是还有其他的工作，专业的从业人员的水平要高一点，这个好象是一般规律，所以从世界的普遍规律来看应该不是散户主导，这是一个大趋势。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证券投资我认为是好事。我一直认为现在不是投资者多了，应该讲还不够。危险的是现在急着开户这些人的心态并不是想着优化自己的资产结构，来分享国民经济五年、十年的增长，他们是看到别人赚了快钱大钱然后就急着赶过来，我要告诉他们这很危险。

　　和讯网：还有网友问您认为这波牛市的行情从何而来。

　　华生：首先是国民经济的增长，包括股权分置改革的成功。最近更包括在股市连续上涨的财富效益，有更多的人进来，需求剧增，股票供给有限，这样就更加牛了。到4000点以后我认为风险很大，这样的继续上涨缺乏支撑，我认为大家要做好准备。因为人往往是在好的时候不太听进别人的意见，01年的时候沪市2200点的时候，我说漫漫熊市要开始了，结果文章连发表的地方都找不到，有人说我是不是有神经病。我认为当多数人头脑发热时你自己头脑要清醒。我认为股市前景取决于我们各方面的应对，如果我们应对好的话，股市能够软着陆，能够持续健康的发展，如果应对不好的话，那么大的调整就很难避免。我认为4千点以上在目前一定是高风险区域，高风险不是说不能参与，这个主要取决于你的能力、风险偏好和承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