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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祥 百味“狗不理” 2005-03-14 08:42
记者 马朝阳 新华社记者 张建新 烹饪大师赵嘉祥与灶台和炒锅打了四十多年交道,没想到自己却吃下了最难以下咽的一顿饭,这位天津狗不理包子饮食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吃”完数天仍然感到“消化不良”。 那就是天津“狗不理”的拍卖。 案上鱼 盘中菜 2月 28日早上 9点,天津产权交易中心,令人瞩目的天津“狗不理”拍卖大会即将开始。 赵嘉祥和几位部下早早就来到了交易中心,但他很明白自己今天的位置,他选了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坐下来,像以往一样面带微笑。偶尔有人过去跟他交谈两句,他简短地应付着,但礼貌中略有点心不在焉。 因为在涌进来的买主中,有他见过的,有他听说过的,还有的既未谋面亦未听声,他说:“就像一个女人要嫁人了,你还不知道那人长得什么样。” 拍卖开始了,赵嘉祥的目光集中在场中。 1500、 1600……拍卖师叫到 1720万元的时候,没有人加价了,拍卖师鼓励半天依然无人举牌,她只好叫了“ 1720万元第二次”。赵嘉祥不自觉直起了身子,“心突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又一手举起了牌子,赵嘉祥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自己的内分泌都紊乱了。”几天后赵嘉祥向记者回忆起当时的感觉,仍然难以平静。场内的价格一点一点在提高,赵嘉祥开始一趟一趟去卫生间。 “ 1亿元!”拍卖师报出这个整数价格时,场内出现了掌声。赵嘉祥忍不住站了起来,向场内眺望。 这时的竞争者只剩下两家,一个是来自浙江的同方投资股份有限责任公司,一个是来自天津的同仁堂股份有限公司。浙江同方之前同赵嘉祥有过接触,赵嘉祥也对这家企业做过一些调查;而同仁堂是拍卖前两天才报的名,赵嘉祥还没来得及跟对方的董事长张彦森见上一面。 一家是外地的民营企业,一家是未曾谋面的本地人,谁将成为“狗不理”的新主人呢? “ 1亿零 600万,成交!”两个多小时的竞争之后,女拍卖师的槌终于落下,天津同仁堂最终胜出。 赵嘉祥又开始微笑,但他说自己笑得很不是味儿。“当价格在往上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欣慰,这个老字号的价值大家还是比较认可,说明我们这几十年没有辱没它;所有的程序也都没问题,改制的步骤也都是对的,但我这心里就跟横了个东西似的,它怎么着也舒服不了。就像摆在案板上的鱼一样,由不得自己,那种场合你又不能不笑,唉……” 赵嘉祥捂着自己的胸口,叹了口气,有点疲惫也有点无奈,“最后的价格应该说还可以,但要让我说心里话,‘狗不理’在我心里是无价之宝。可是国企的现状,我自己也最清楚。四十多年的感情,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清的……” 群龙会燕 1964年, 16岁的赵嘉祥成了“狗不理”的一名学徒。 “那时候,年轻人都轻商,同学朋友有在服务行业工作的都不好意思对别人说,恨不得走路都绕着熟人走。但我不一样,我一进来就挺知足的。” 赵嘉祥自幼家贫, 9岁时就因父亲生病而缀学,后来父亲早丧,他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所以当他有个机会自己能挣钱养活母亲的时候,他特别高兴,一进“狗不理”工作就特别卖力气,肯干、好学,这也为他以后的成长打下了良好基础。 赵嘉祥在“狗不理”一呆就是 26年,这一段时间他就像一味老汤,经过杀生、洗净、加入调料,在锅里长时间地用文火炖。他从涮锅洗碗开始,数年练习刀工,先给师傅打下手,多年后才自己上手做菜。 那时的“狗不理”可谓高高在上:不仅是个响当当的老字号,大家都想来这儿尝尝鲜,而且因为计划经济时期,“狗不理”有许多独享的“特权”:比如富强粉、小磨香油都是专供的,甚至“那时酱油厂专门为我们生产一种酱油,它不同于拌凉菜用的酱油,而是专门用于热炒,一种经过加热后香气越浓的酱油。什么都讲究。每天买包子的人都排大队,来晚了就吃不着。”赵嘉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然颇为骄傲。 在那个不慌不忙的年代,赵嘉祥不慌不忙地完成了自己从一个小学徒到烹饪大师的过程。他说自己碰上了一位好师傅,曾经为毛主席服务过的名厨由芝炳不仅菜做得好,而且很无私,他把自己的本领毫无保留地传给了最器重的徒弟赵嘉祥,聪明、好学、尊师的赵嘉祥在“狗不理”脱颖而出。 70年代他就在业内小有名气,到 80年代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他的“大翻勺”海底捞月技法,能将菜品从勺中抛出 1米高,再侧身将菜品收回勺中,而菜形不变;他的“拔丝黄菜”用鸡蛋摊成的皮,再经过油炸后个个起鼓儿,一度成了“狗不理”的看家菜;他创作的“群龙会燕”被国际烹饪大赛评委认定为“中国名菜”,这在当时是十分珍贵的荣誉;他研究的“八仙宴”、“豆腐宴”也屡获殊荣,他本人则成为“新派津菜”的创始人,获得了“国际烹饪大师”的称号,声名鹊起。他也逐步进入了“狗不理”的领导层,成了副总经理。 这有点像他的成名菜“群龙会燕”,把虾煎火靠入味,把鲤鱼改刀成燕子形状,是一道名副其实的“功夫菜”。 “狗不理”的“专供”到了 80年代逐渐失去了特权,改革开放的浪潮催生了餐饮业的繁荣,老国企的命运变了,赵嘉祥的命运也随之变了。 珊瑚鱼 80年代后期,由于餐饮业竞争开始加剧,企业开始分化。 “狗不理”所属的天津市和平区饮食服务公司有 110家餐饮企业,多年来一直是“利润混交,分灶吃饭”,即所有利润都交到服务公司,再视情况进行分配。 当时同一公司的另一家企业——天津“全聚德”由于经营不善,连年亏损,服务公司 1989年就在内部招标,结果半个月没有人应标。服务公司就找“狗不理”,要求“狗不理”“龙头”带“龙尾”,背起“全聚德”这个包袱。叫谁去谁不去,最后这个重任落到了赵嘉祥的头上。 “我们经理找我谈话,我当时的心情真有一种儿子要告别爹娘的感觉。我在狗不理土生土长啊, 26年没离开过啊。经理说,党委的决定是原则,下级只有服从上级。另外,你要不去就得我去了。”赵嘉祥多年来形成的“师傅如父”的观念,加上领导强调的原则,他只好硬着头皮替经理“跳这个火炕”。但他说:“我那时根本就不懂怎么独挑一摊儿,根本不懂什么叫管理。” 赵嘉祥那会儿开展工作“靠的是朴素的感情。”他白天还在单位上灶炒菜,到了晚上就对员工进行家访。由于企业经营不好,员工经常不上班,赵嘉祥就挨门挨户去动员,承诺“只要你回来上班,我不会亏待每个人。”他的诚心赢得了人心,大家发了发牢骚,三三两两回来上班,企业渐渐有了人气。 “全聚德”这个老字号的品牌效应加上赵嘉祥的努力,企业不到半年就扭亏为盈,半年后员工就能拿到奖金,一年后就是运转正常能够盈利的好企业了。赵嘉祥及时进行鼓励,组织员工到北京的野三坡去旅游,这对于“全聚德”的员工来说是破天荒的事儿。而赵嘉祥则在企业里看家,让大家觉得非常感动。 赵嘉祥的情感投入产生了效果,“全聚德”进入了良性循环,员工收入稳定,资金也有了,情绪比较稳定。赵嘉祥也因此成了“管理有方”的人才。 1991年,服务公司另一个老字号“登瀛楼”效益滑坡,面临亏损,公司决定让赵嘉祥到“登瀛楼”去“救火”。 公司领导到“全聚德”宣布调令的那天,意想不到的一件事发生了。 领导一迈进“全聚德”的大门,已经事先得知消息的全体员工在大厅里排成两排,像听到统一口令一样,齐刷刷地跪下了。有人说:“你们别把赵经理调走,我们这儿刚过上好日子,算我们大家伙儿的请求好不好?” 领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叫来了还在楼上办公的赵嘉祥。“我一看那个场景,惊呆了,我就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赵嘉祥赶紧把员工一个个扶起来,自己也热泪盈眶。 他后来一直无数次地想起那个场面,他说,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很简单的事,但是员工那种朴素的感情让我得到了无穷的回报。 在“全聚德”的经历很像是赵嘉祥所做的一道名菜——“珊瑚鱼”,这是把普通的草鱼改刀成珊瑚状,用油炸后再浇汁,讲究的是“状如珊瑚、根根酥脆”。这道菜虽然用料普通,但讲究刀功,需十二分用心,才能保证每一根的完整。赵嘉祥在“全聚德”讲究的是对人的用心,结果员工也让他尝到了用心的美味。 当然,员工的诚意没能改变事实,赵嘉祥还是很快来到了当时被称为“瞪眼楼”的“登瀛楼”。 1998年他被调任服务公司总经理,后又兼任“狗不理”的董事长、总经理,他的重心又回到了阔别十年的“老东家”。 炒鱿鱼 “狗不理”的情况与以前的两个店又不同。 赵嘉祥说,“以前的店是亏损了,人心不行了,你想办法改变这些方面可能就有收获,但‘狗不理’一直比较稳定,可是要上一个新台阶并不容易。” 赵嘉祥把自己十年来的管理经验带回到“老东家”,提出了“老字号不是保险号,保品牌不是万能牌”的经营理念,注重品牌战略,不断扩大全国连锁规模,开发了狗不理白酒、啤酒、矿泉水、月饼、元宵、年夜饭大礼包及速冻食品系列;同时推行科学管理,强素质、练内功,对员工进行各类培训等等。 “狗不理”的业绩也开始不断上升,到 1999年、 2000年时经营状况一年上一个台阶, 2000年时年营业收入达到 3138万元,(仅为总店一个店,各地加盟店不计入内)为历史最好年。 但就在扩张的过程中,“狗不理”却意想不到地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狗不理”多年来的经营核心仍然是其位于山东路的总店。赵嘉祥说,“这些年我们有点钱就买周围两间民房,扩大经营,一直是比较小规模的。”这时,市政府认为“狗不理”规模还不够大,“与一个百年老字号不匹配”,于是支持“狗不理”在总店周围进行了大规模的平房改造,搬迁了 80多户居民。 由于连年缴税较多,“狗不理”在支付完搬迁费后却没有能力再盖新楼了。这时,市里决定将另外一家破产的国企——东方饭店划转给“狗不理”,东方饭店营业面积大、位置也好,赵嘉祥欣然同意。 不料,就此更大的包袱来了。赵嘉祥在对东方饭店进行勘察、施工的时候发现,这座设计年限为 40年的老楼已经 63岁高龄了,有关方面鉴定是一座危楼,而且原来设计为客房,现在改为餐饮后承载量大大增加,需要全面加固、修理。 “在我们最干渴的时候,我们市长为我们抱来一个大西瓜,我高兴地切开一看,原来是个泡汤的瓜!”赵嘉祥这样描绘自己的感觉。 这座楼让“狗不理”负债猛增,赵嘉祥解释道:“从银行贷款 2000万元、向兄弟企业借了 1000多万元、施工单位又给我们垫付了 1000多万元,这个楼使我们负债近 5000万元,加上原来搬迁用的 3000万元,这就是‘狗不理’的全部负债。” 后来“狗不理”拍卖时,评估单位给出的总负债为 8049.63万元,而其总资产为 11746.41万元,净资产为 3696.78万元。 背着包袱前进当然不轻松。不过,赵嘉祥还是尽自己的能力力保这一块百年老牌子,但他感到身心疲惫。 有很多人向赵嘉祥反映过“狗不理”的服务质量,说这里还有过去计划经济的影子,软环境不如其他民营饭店搞得好。“我知道这个问题,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们同自己比,现在比过去的机制要灵活多了,收入、资金上有所区别,但还是避免不了有一些大锅饭行为。” 做遍了南北佳肴的赵嘉祥,在四十多年的国企生涯中,却没有做过一道“炒鱿鱼”,无论在哪个企业,他都没有开除过一名员工。他苦笑着说:“别说开除人了,我要是今天想降谁的职,保证明天就会有人打电话过来,说,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嘛;我想扣一个人的奖金,他肯定七找八找地找人来说,磨磨蹭蹭不让扣!” 在这种有着“朴素感情”的氛围中,赵嘉祥自己也习惯了这样的气氛,连他自己都说,“有时看着这个也挺不易、那个也挺不易,想想也就算了。这里很多职工都是子承父业,家里有两代人在‘狗不理’工作过,那种感情是很复杂的。他们把大好的青春都给了企业,企业能有今天也有他们付出的汗水,我们常说,一次报到定一生,一次上岗干一生,一心一意跟党走,关键时刻党还是别撒手。” 像很多国企的老总一样,赵嘉祥也工作在一个复杂的人事环境中,也遇到过写信、告状的属下,他幽默地说:“总有人是这样,需要你时甜言蜜语,稍有不满就闲言碎语,私欲得不到满足就胡言乱语”,他称国企老总是“有限的权力、无限的责任、微薄的收入、被告的席位”。 不过,多年的相处还是在他们中间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情。“他们形成了一种习惯,每天只要看见你在店里进进出出,就觉得踏实。”也正是这种感情,促使“狗不理”在转让时向竞拍企业提出了一个条件:接受和安置全部在册职工,保持经营团队的相对稳定。 现在,拍卖声越来越远了,赵嘉祥和他的员工面临着一个脾气未知的新主人。 赵嘉祥从来不为自己个人的前途担忧,多年来一直有企业高薪聘请他这个知名的烹饪大师都被他谢绝了,现在他仍然有很多这样的机会,而且他多年来带出的数十个徒弟中,不少人在全国各地都颇有成就,他们都表示希望自己的师傅能亲临指点。 但赵嘉祥却一门心思还在“狗不理”,他甚至已经做出了一份详实的报告,就“狗不理”转制后如何发展提出了非常具体的规划。他说,我多年来一直在给我的职工讲道理,困难的时候,讲道理的人总不能自己先走吧? 但是,要留下来显然也不会轻松。年近花甲的赵嘉祥有很多事也许得从头开始。(中证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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