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张化桥  


  

　　国内近来讨论A股市场的投资理念和估值的“中国话语权”问题。这是毫无意义的。股市就是股市，全世界都一样！

　　两年前，在纽约的一个美利坚华人基金经理的年会上，大使馆领导致辞，鼓励大家“齐心协力，互相切磋，把股市搞好”。听众愕然：大家皆为炎黄子孙，但就职于“资本主义”的各大基金公司，相互只有竞争，何来“齐心协力”？

　　无独有偶。近来在国内的一个投资研讨会上，也有嘉宾批评那些抛售股票的人们“对祖国前途不看好”，号召大家“齐心协力把股市搞上去”。这一类指责乍听似有道理，但稍加琢磨，便知荒唐。

　　不少人一谈到人民币汇率，就想起索罗斯以及对冲基金的阴谋诡计，或者美帝国主义的狼子野心；一提起QFII及股市的开放，就联想到外国人的小九九，或者抛空之后的居心叵测；换言之，外国投资者对中国除了说正面的话，不允许有批评意见，否则就是“故意打压股市，以便逢低吸纳”。

　　殊不知，外国人不是一个人，不见得他们一定试图“齐心协力”，不见得他们一定能“齐心协力”。

　　国内近来开始讨论A股市场的投资理念和估值的“中国话语权”问题。窃以为，这是毫无意义的。股市就是股市，全世界都一样；即使封闭中国国境，完全排除外来影响，国内股民的选股理念也会跟全球潮流一致：好公司比坏公司值钱；透明的管理层比不透明的管理层值钱；做假账的公司永远有一个估值折扣；有长期竞争力的公司比昙花一现的公司值钱；现金流比利润更重要；喊空口号的管理层不值钱；短炒无异于赌博，等等。

　　这些价值观是股市中无数人千锤百炼的结果，并不具任何文化或政治色彩。什么叫“中国话语权”？我上世纪80年代大部分时间在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工作，深感某些问题上，“中国特色”还是少些为好。比如说，难道“市属重点企业”或者“模范企业”比其他企业估值更高？难道“省政府重点扶持的公司”就应该看高一线？某些公司享受重点扶持尚且如稀泥扶不上墙，如果优惠政策一日不见了呢？

　　有些股民喜欢听诸如此类的话：某某外国大公司十分看好中国市场、21世纪是中国的世纪等等。这类言辞也经常充斥报刊。但除了满足三分钟的虚荣，我认为于事无补。

　　股市的繁荣是需要经历长期的努力的。制度的建设和规范需要时间，不能太急。由是，我对A股市场最近的两项提议是不赞成的。

　　首先是强制分红。公司是否分红，完全由董事会或股东大会决定，政府完全不应干预，也无权干预。况且分红的公司不见得好，不分红的公司未必就坏。此类例子太多，理论界人士也有详细的证明。

　　有些国家为了鼓励分红，试图用“税收调节杠杆”来减少红利的税负，还有诸如此类的优惠。可这类措施一旦出台，其他负面后果又会出现，以后想取消这一措施就变得非常困难。因为既得利益集团会阻碍，而且政策也有其惰性。

　　另一个建议，是取消控股股东在重大问题上的决定权，即使这一重大问题根本不涉及关联交易。我能理解这一建议的出发点，但是并不赞成这一建议。目前国内股民对很多大股东滥用职权甚为不满，但是如果我们真正把控股大股东（国有股和法人股）的决定权剥夺了，这不是动摇了资本市场的基石吗？这很像动不动就搞的“严打”运动。但经济与“严打”无关；要把“对坏人千刀万剐”的心态丢得远远的，更不要把“严打”与法治建设混到一起。

　　中国的综合国力已居世界前列，但许多国人的心态仍停留在改革开放之初。现在是摒弃股市中的意识形态的时候了，因这些东西将严重掣肘中国资本市场起飞。

　　其中例子不胜枚举。某银行在海内外同时上市，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可又要同股同价，又要两边同时竞价，实行起来不容易；两边供求关系不同，当然会导致不同的股价，这是经济铁律。用计划经济的手段搞市场经济，不免出问题。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困境，全怪我们的资本控制。堂堂13亿人的大国，难道真的就必需把资本控制进行到底？为什么世界上100多个大大小小的穷国和富国都不怕索罗斯，或者银行体系的脆弱？

　　此外，监管部门不应管制IPO（首次公募）的价格，因为这样只能导致扭曲。无论IPO是5倍的市盈率还是90倍市盈率，到了二级市场，只能由股民大众说了算。股民愿意付3000倍市盈率不算错，3倍也不算错（姑且不说市盈率指标本身有多少毛病）。

　　同样，政府部门不应也无权表彰或推介某些上市公司，而批评另外一些上市公司。类似的计划经济的行为都是对股市的扭曲。如果政府和交易所推介某些股票，股民买了，后来亏了钱，是不是应该起诉政府和交易所呢？政府和交易所应始终保持中立，只能维持秩序。

　　作者为瑞银证券董事总经理兼中国研究部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