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粮液挨批评了。上周四，记者刚刚结束在宜宾五粮液的采访，中国证监会就对五粮液股份有限公司等５家上市公司在重大购买、出售资产过程中的违规行为予以通报批评。这一批评距五粮液拿出一份漂亮的中期成绩单的日子才不到十天。


　　与以往不同的是，证监会这次还点名批评了１０余名董事，包括五粮液的董事长王国春和董事会秘书彭智辅，指其在重大购买、出售资产过程中未能勤勉尽职，对上述违规行为负有直接责任。


　　五粮液终于分红了



　　记者抵达宜宾的当天，正赶上“绩优龙头”五粮液公布中报：每股收益０．９３６元，净利润４．７８亿元，均创历史新高。更令人意外的是五粮液分红了，并且分得还不少，每１０股送４股转增３股，派现金１元，算得上是个“大红包”。这很自然让人想起了今年年初五粮液因拒不分配导致的那场风波。


　　自从１９９８年上市以来，五粮液连续三年每股收益雄踞深沪两市榜首，是名副其实的中国第一绩优股。然而，今年年初，占到五粮液７５％股份的五粮液第一大股东通过了不分红决定，且态度强硬，“不分配是基于股东的长远利益”。不但不分红，还要高价配股，惹怒了众多中小股东。五粮液像“铁公鸡”般一毛不拔的行为也遭致舆论的一致抨击。


　　没想到半年之后五粮液突然放下架子，态度转变之快令人难以捉摸。业内人士分析，送这个红包一是面临增发热潮，股本不算太大的五粮液肯定动心，送股后扩张股本可为以后增发奠定基础；二是２０００年不分红风波不仅令五粮液的绩优龙头形象受损，也令管理层颇感压力，此次高送配是急于挽回形象。


　　但五粮液一位高层管理人士断然否认这种观点，他对记者说，这次中期分红并不是为了迎合中小股东的要求，公司有整体发展规划，什么时候该分，什么时候不该分，都要按计划有条理有步骤地进行。


　　记者问，在股东要求强烈的时候五粮液为什么坚持不分红？ 他说，公司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股东一有要求就让步，会使经营活动受影响，也有悖于公司的经营理念。言外之意他似乎是说，五粮液是一个有性格的公司，或者五粮液董事会是一个有性格的董事会。


　　在五粮液２００１年中报里白纸黑字写着：今年上半年实现净利润４．７８亿元，同比增长１１．３６％。其实五粮液上半年净利润增长另有原因，即上半年收到当地财政部门补返上年所得税５０００万元，假如没有这５０００万元的话，今年五粮液上半年的净利润增长几乎为零。实际上，因为生产成本上升及白酒税收政策变化的原因，五粮液上半年主营业务利润较上年同期还下降了２４．２５％。


　　可见，五粮液今年中期的大比例送股并不是缘于“绩更优”，而是因为五粮液意识到：应该送，或者不送不行了。


　　五粮液到底为什么不分红？



　　五粮液给出的理由是：五粮液公司要与五粮液集团进行重大资产置换，需较大额度的资金。即五粮液公司将所属宜宾塑胶瓶盖厂的全部资产拿出来与五粮液酒厂的５个酿酒车间进行置换，置换金额相差很大，上市公司需要拿出５亿多元的现金补贴给集团公司，故而２０００年不分红。


　　五粮液公司董事长王国春称，由于历史遗留问题，发起人五粮液酒厂的整个酒业生产未能一次性全部注入到上市公司中，大部分资产仍留在五粮液酒厂中。因此，公司与五粮液酒厂要签署基础酒委托加工协议，导致大量关联交易发生。因此，五粮液进行此次重大资产置换的理由是：理顺产业关系，减少关联交易。但证监会此次批评的在“重大购买、出售资产过程中的违规行为”指的恰恰就是这次资产置换。


　　窖池价值２０亿？



　　宜宾是座小城，市中心不大一会儿就能逛个遍。但走进６．５平方公里的五粮液厂区，却让人惊诧于建筑物的气派和豪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现代和阔绰的气息。


　　在投资者印象中，五粮液往年分红是相当大方的，１９９８年１０股派１２．５元的分红方案曾创出上市公司分红之最。１９９９年中期也曾大方地送股，每１０股转赠５股。


　　从大方派现和送股，到随后连续一年半不分红，并且还要高价配股，当年的五粮液哪里去了？股东们问，五粮液缺钱吗？ 五粮液公司董事长王国春在股东大会上说的一句话耐人寻味。他说，去年股份公司利润达到十几亿，而五粮液酒厂仅有二三千万的利润。酒厂为上市公司做了很大的牺牲。


　　难道说，此番为了避免关联交易的“关联交易”是为了补偿酒厂所做出的“牺牲”？ 敏感的投资者从今年４月五粮液发布的一则公告中发现，五粮液酒厂用于资产置换的５个酿酒车间经过评估，资产总值由账面值９个亿一下子上升到了２０个亿。凭空多出来１１个亿，翻了一倍还多。五粮液股份公司所属宜宾塑胶瓶盖厂经评估则缩水２０００万，价值为３．６亿元。这一出一进，意味着上市公司将拿出１６亿多元的现金补给集团公司。


　　只是经过一道“评估”程序，上市公司就要多付出这许多银两，这桩资产置换到底是什么名堂？ 据业内人士介绍，白酒酿酒车间实际上就是一个个酿酒窖池的总和。


　　记者走进五粮液酒厂一个用于此番资产置换的规模较大的酿酒车间，只见地面上一口口窖池密封得严严实实，密密麻麻地成方阵排开去。


　　有工人正在开掘新的窖池，记者凑上前去，只见每个窖池呈五六米见方，深度不超过三米。施工工人正把一种粘土贴到池壁上夯实。他们对记者说，这种土是从附近山上采来的，粘性很好，把粮食封在里面发酵可以确保不渗漏。


　　酿酒车间一位管理人员对记者说，大一点的酿酒车间有４７００多口窖池。


　　让我们算一笔账。如果每个酿酒车间平均按４５００口窖池计算的话，五粮液用于置换的５个酿酒车间大约有２．２５万口窖池。这２．２５万口窖池的评估价格为２０亿，也就是说，一口窖池的平均价格接近９万元。


　　然而，五粮液公告资料中说“酒窖土建成本一般每口在０．５万元左右”。


　　９万元和０．５万元之间，相差得是不是太悬殊了点儿？ 五粮液公司对资产评估增值较高的解释是，“由窖池培育的时间性和出酒品质的特殊性和专一性决定的”。


　　五粮液是好酒，谁都不会否认。但五粮液能卖到几百元一瓶，必须承认，除了酒的质量好外，五粮液的品牌价值也贡献颇多。难道溢价这么多钱买窖池，仅仅因为它是用于酿造五粮液的窖池？五粮液的品牌价值也赋予了酿造它的酒窖不成？ 因此值得我们关注的并非不分配现象，而是为了减少关联交易的“关联交易”让人有点捉摸不透。


　　据了解，截至６月３０日，此次资产置换涉及的差额款１６．５亿元中的１０．５亿元，已经从上市公司划出。


谁是提款人？


    有句话叫“现金为王”，可见资金对企业的经营活动何等重要，有钱才好办事。但五粮液公司一下子购进这么多固定资产，抽走这么多现金，五粮液想干什么？


    上市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操纵董事会乃至股东大会，利用上市公司圈钱，为大股东谋利益这已是市场中公开的秘密。投资者是上市公司的钱夹子，它想要多少你就得乖乖拿出多少。


    五粮液得第一大股东为宜宾市国有资产管理局，该局一位官员称，宜宾市国有资产管理局一直授权五粮液集团持股，对公司进行日常管理。


    据了解，宜宾市国有资产管理局、宜宾市财政局得负责人均是五粮液公司得董事会成员。五粮液贡献得财税收入要占到宜宾市财政收入的80%以上。


    五粮液在当地的地位如此重要，与当地政府的关系如此紧密，五粮液的一举一动恐怕与当地政府都难脱干系。换句话说，无论是不分红，还是进行巨额资产置换，都可能是当地政府的授意。


    此前还流传着一种说法，五粮液集团将要被拿到省里去，从市管企业升格为省管企业。如果这种说法属实，那么对当地政府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自明的。


    但这种说法在四川未得到证实。四川省省委政研室一位官员对记者说，我个人人为这件事可能性不大，如果这么办，地方政府肯定不情愿，会上下活动的。


    他还说，在四川这个地方，酒厂往往是地方政府的命脉，有的地方官员甚至说过，如果把酒厂拿走，那就把我的乌纱帽也拿走好了。


    不过，五粮液公司的高管人员承认，五粮液的高级干部过去是由市里任命的，现在则是由省里任命。


    一项最新的“中国最有价值品牌研究报告”表明，“五粮液”价值120亿元。像五粮液这样业绩优秀的公司，四川能有几家？中国能有几家？但即使这样优秀的公司，同样把股市当作提款机，变着法子从股市上掏钱，大股东也同样行为不端，不检点自己的行为，中国股市之现状让人唏嘘不已。


    归根结底还是上市公司的治理结构存在问题。有专家说，国有股流通以后，这个问题就会得到解决，高效率的要素支配者会驱逐低效率的要素支配者。


    日前，中国证监会主席周小川曾表示，改善上市公司股本结构已经成为当务之急，“再不快点干，就要误大事”。（完）